南溪生

　　門前的李樹，今年竟結(jié)出了成串成串的李子，讓我們歡呼雀躍了好一陣子。

　　要知道，去年整棵樹就沒長幾顆，個頭也小，李沒個李樣。后來也不知是被鳥兒啄了，蟲兒啃了，還是讓哪個淘氣的小孩給打了，根本沒放心上。

　　心想，不過是一株野李樹罷了。妻子也沒放心上，稚子小默也沒把它放心上。妻還嫌它占地兒，好幾次半是征詢半是催促的口氣跟我說，要不干脆把它移后門去吧！

　　因為李樹的旁邊還有一棵學(xué)生送的紅翅楓，差不多同時種下，現(xiàn)在長得很高很大了。一到夏天，枝繁葉茂，亭亭如蓋的，張開來就像一把大傘，幾乎能遮住半個庭院。

　　就好比一個豬圈，豬崽們小的時候，養(yǎng)一起并不礙事。等長大了還圈一起，擠擠挨挨的，動不動就吵就鬧，看著也煩。

　　但我說，要不再看看，實在不行就砍了，更省心。畢竟那么大的樹，要移得連根拔起，還是個不小的工程。此前，紅翅楓的旁邊還種過一株石榴，瞅它幾年也沒長出個石榴的樣，一狠心就讓我連根砍了。

　　李樹和石榴都是搬新房子時，我從花鳥市場的路邊攤買的。當時門口的草坪，西邊一塊種了株羅漢松，東邊一塊則空空蕩蕩，心想多少也得種點什么。見到花鳥市場外面有人在叫賣果樹苗，很隨意地擺地上，就花了幾十元買了兩株。買回來也就胡亂栽下去，并沒有太當回事，自然也就沒花什么心思，施肥，澆水，殺蟲，一件都沒好好做。

　　時間一天天過去，樹越長越高，枝干越來越粗壯。大概是到了第四五個年頭，那個春天，它忽然就開出了些星星點點的白花來。

　　然而，即便是有了花，卻并沒有見到果。當年沒見到，后兩年也沒見到。有花而無果，似乎更加印證了我當初的疑惑：不會就是一棵野果樹吧？地攤的貨色終究信不得。

　　就這樣又過了一年，心一狠就準備把樹砍了，眼不見心不煩。后來有一天，妻子和小默無意間發(fā)現(xiàn)樹梢上有了一個鳥窩。搬來椅子踮起腳一瞅，居然還有幾個鳥蛋。再后來，就孵出了小鳥，嘰嘰喳喳的，院子一下子多了一份生趣。我們也經(jīng)常見鳥媽媽一趟趟銜來小蟲子喂她的雛兒。

　　于是，母子倆每天便多了一份期待。早上去學(xué)校前忍不住多看上一眼，放學(xué)回來又情不自禁地丟過去一眼。我也就暫時放棄了砍掉它的念頭。

　　再到后來，小鳥也長大了，一天回家院子突然就安靜下來。搬來凳子一瞧，鳥窩空了！接著一連幾天都是如此，小默的臉上難免有了失落。我們告訴他，應(yīng)該為小鳥感到高興，它們長大了，能自己展翅高飛了。你以后也是跟它們一樣的啊。他這才有所釋懷。

　　不過到了寒冬時節(jié)，等樹葉一片片在北風(fēng)中掉落殆盡，我還是拿刀將枝條砍了個精光，差不多就剩下了光禿禿的主干。

　　想不到的是，到了春天，一陣東風(fēng)吹來，它反而更加精神了。開花是開花的樣子，蓬蓬勃勃；抽葉是抽葉的樣子，層層疊疊。樹枝拼了命地往天上伸展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努力。

　　自然的，這讓我們又對它有了新期待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四月的一天，在連續(xù)下了幾天雨后，妻子向樹上一瞅，發(fā)現(xiàn)新大陸似地驚叫：你們看，那么多李！

　　還真是，一排排小果子娃娃般蹲在枝頭，雖然看上去又小又青，但精神頭十足。還濕漉漉的，沒法不叫人喜歡。

　　就這樣，一天天盼著它們長大成熟，這些李子也懂人心思似的，要不負所望，努力把自己往大了圓了長，顏色也慢慢由青而白。

　　到了差不多六月底，妻子估摸著可以吃了，就摘下一個來嘗——“澀的！”她緊皺起眉頭。我勸她，先別急，再等它幾天。兩個星期后，我見果子漸漸變成了淡黃，就摘下一顆——哎，沒澀！不僅不澀，而且酸酸甜甜的。

　　“是李的味道！”

　　再過差不多一星期，李更熟了，酸味也沒了，很是爽口。

　　接下來的一段時日，我們仨每天想吃了就摘幾顆，李樹就成了一個存放果子的大冰箱，給我們自然保著鮮。小默去上圍棋課，也順手摘幾顆帶去與老師同學(xué)分享。

　　我們還把它拍了照，微信發(fā)給遠在部隊的老大，讓他也分享這一份快樂。

　　這樣的李樹，再要移它砍它是不可能了。

　　回頭想想，若是當初自己再少哪怕一丁點耐心，或許這李樹就是另一番結(jié)局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