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邦安
2019年3月13日,星期三,農(nóng)歷二月初七。
就是這么一個平常的日子,卻在我的心里刻下了永恒。早上,我正洗臉刷牙趕著去上班,親愛的外甥女打來電話……雖然心里已有所準備,但噩耗傳來,仍然猶如晴天霹靂,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涌遍全身,淚如雨下。
從此,這個世界少了你,我敬愛的姐夫。痛定思痛,關(guān)于姐夫的往昔浮上腦海,歷歷在目。
姐夫是一個學問淵博的人。他在村里的小學教書育人,語文、數(shù)學、體育,樣樣精通,直到退休還念茲在茲。姐夫不是我的老師,可我卻奉他為導師,他對我成長的影響至今猶在。姐夫所在的村子叫金板山,名字很好聽,地方很偏遠,那也是我媽媽的老家,這可是一個有著一千二、三百人口的大村,能在這樣的一個大村當上老師,姐夫起碼是千里挑一的人才。
記得小時候走親戚拜年,我最愛去的就是姐夫家,因為那兒有我感興趣的連環(huán)畫、報刊雜志,更有一本厚厚的《三國演義》讓我愛不釋手。那時,無論在老舊的八仙飯桌上,亦或在暖暖的鐵鍋火堆旁,姐夫周老師總喜歡有意無意地考我一些知識,數(shù)學測試加減乘除,語文更包羅天文地理,他每每都驚訝于我的聰慧。正是姐夫看似不經(jīng)意的啟蒙,激發(fā)了我心底對探求知識的濃厚興趣。生逢物質(zhì)匱乏的年代,曾經(jīng)我只要有機會看上一本書,就可以不吃飯、不睡覺,那種對知識的渴望難以言表,而我能接觸到一些課外讀物的每一個時刻,都有姐夫的功勞。
姐夫是一個醫(yī)術(shù)高明的人。他曾經(jīng)是一位遠近聞名的赤腳醫(yī)生,擅長草藥,熱心為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解除病痛,耳濡目染之下,連我二姐也成了半個不錯的“醫(yī)生”。那個時候,村里人生活條件普遍不好,有點病痛基本靠熬,每逢姐夫或二姐來一市山頭朱,總有人上門討要良方,姐夫會毫無保留地爽快告知,甚至親自到山邊地頭挖尋草藥,搗爛,冷敷,纏繞上破布代替紗布,一次次手到病除,好比神醫(yī),在小山村傳為美談。俗話說,醫(yī)生能醫(yī)病但不能醫(yī)命,此話令人唏噓。如今,精通醫(yī)道的姐夫敗在了病魔前,嘆息之余,我只盼望人類的醫(yī)學技術(shù)能夠突飛猛進,拯救更多身處苦難的人!
姐夫是一個幽默風趣的人。他的幽默感與生俱來,跟姐夫交談是我人生的一大樂趣,我跟他有很多相似之處,喜歡在言談中暗藏玄機,斗智斗勇。八十年代末,我求學去省城杭州,姐夫很為我高興,派二姐專門為我買來皮箱、手表——那可是我人生第一次見到并擁有的奢侈品,還有糧票、布料與現(xiàn)金,總之,為我置辦了一切所需,并托付二姐給我?guī)硪痪湓挘翰缓煤脤W習就要把這些東西賠還他。今天想來,淚水不禁奪眶而出,我還欠著沒賠呢,我的“傻”姐夫……
姐夫是一個義薄云天的人。他教書之余喜歡喝點小酒,而且喜歡約上三五好友,雖然早年最大牌的只是董公酒、花生米偶爾配點小餅干,微薄的工資難免捉襟見肘,青黃不接的時候,情愿在小賣部賒賬,也不會駁了朋友的面子。這為他贏回一個好人緣,偌大的一個村莊,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沒有人不認識姐夫,更沒有人不尊重姐夫,以至于后來住到沙柳街道,他的家就是鄉(xiāng)親們歇腳的“路廊”,現(xiàn)在的金板山老家,聽說只住著四、五十位平均年齡已經(jīng)73歲的老人,卻總有老人打聽周衍加,說是好久沒見到周老師了。在這里,我代姐夫謝謝這些可敬的老人家,只是姐夫他已經(jīng)踏上了不知歸期的旅程……
姐夫是一個豁達開朗的人。退休后的姐夫有時會有孩子般的小可愛,他跟幾位牌友玩一分錢一張的撲克關(guān)牌,居然也會爭得面紅耳赤,如此“激烈”的爭吵,我擔心牌局將就此中斷,而結(jié)局往往出人意料,后來我知道,那絕對不是錢的問題,更不是沖著某個人發(fā)火,而是對于牌理的遵循,嚴守出牌規(guī)矩,這才是他倡導的準則……如今,你解脫了,我本該笑著送你走的,“傻”姐夫,但請原諒我淚濕衣襟。這個世界少了你,愿那個世界你有一路歡歌與美好相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