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王靈恩
前童名士童岳川先生(1886-1977年),是一位民國時期寧海籍資望頗重的軍界前輩。他與同族人童保喧過從甚密,也與當(dāng)時的軍政要人、社會賢達(dá)、文化名流及地方士紳有不淺的交誼。他的一生經(jīng)歷極為豐富,青年時代投筆從戎,目睹或親歷民國重大事件,他始終是一位有著良知和正義感的民國軍人;久居帷幕心起倦意之后,遂淡出軍政兩界,告老還鄉(xiāng)。此后,以桑榆之年一直熱心地方公益,憑借自己的資望和開放的眼光,致力于造福桑梓,援手于解放事業(yè),所遺事跡頗多。他從軍從政或返里蟄居,始終藏有一份不折不扣的文人本真,其文稿風(fēng)姿綽約,才情高蔓多姿,用“前童最后一位民國文人”譽之毫不為過。
這位前童才子在歸隱故里后,時常徜徉在年少時熟悉的前童山水之間,回望人生一路的風(fēng)塵,那世事的磨難、軍旅的奔波、好友的亡故以及官場的傾軋,使這位在外歷經(jīng)滄桑的前童游子,終于可以卸下他那顆倦疲而負(fù)重的心,自然也有了一種徹底的釋然。
他的家鄉(xiāng)前童,自古就是一個人杰地靈的名鎮(zhèn),素有“塔山八景”之謂,即“塔山曉日”、“鹿阜斜暉”、“梁山鶴唳”、“石鏡寒泉”、“石泄龍吟”、“孝女湖蓮”、“學(xué)士橋柳”、“雙溪秋月”。面對家鄉(xiāng)旖旎的風(fēng)光,他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。他觸碰了久違的詩情,1943年回家的第一首詠景詩《鹿阜斜暉》,終于在詩人的心門迸發(fā):“山村晚炊動千家,最愛清秋夕照斜。穿遇楓林入煙靄,錯落紅杏映朱霞。”詩人的少年時代,就在美麗的鹿山腳下度過,他對這早年朝夕相處的景致自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和美麗的解讀。而今,詩人卸下風(fēng)塵仆仆的征衫,面對這清秋、夕照、楓林、紅杏,再加上裊裊上升的晚炊,這田園般靜謐的景致催動了他的情思,驀然間,將他內(nèi)心久存的對故鄉(xiāng)的眷戀情愫宣泄了出來。
如果說,鹿山在前童人的心目中是一尊執(zhí)戈佇立的守護(hù)神,那么塔山更被視作村落風(fēng)水堪輿的天然屏障,童岳川對塔山自然有他自己的塔峰印象。他在《塔峰曉日》中吟唱道:“兩塔峰頭涌艷陽,剎時宇宙出昏黃。金光染得蒼松色,紫氣影影到草堂。”作為與鹿山遙對的塔山,也是詩人心目中的圣地,其奇崛之峰巒,在艷陽照染下,把東來之紫氣投射到自己的宅院。這朝之塔峰與夕之鹿阜,互呈犄角,相互映照,恰成異趣。
而《石鏡寒泉》則是一首描寫前童村之南石鏡山的小詩。這里山明水秀,茂林翠竹,前童始祖童潢和六代世祖童釋卿的墓道均建于此,是一塊世外桃源般的風(fēng)水寶地,特別能使文人引發(fā)詩興。而石鏡山下之精舍,也是詩人在孩提時代接受蒙學(xué)、誦讀經(jīng)史之場所,更是他難以忘懷的人生出發(fā)地。童岳川對石鏡山有一種近乎朝圣的虔誠,以他詩人的敏感吟唱出一曲別韻:“壁巖自潤涓涓水,麗日光回鑠鑠金。不是忘情為鑒世,在山何似出山心。”
《學(xué)士橋柳》被人傳唱已久,緬懷文脈始祖,追憶啟蒙源流,那是何等的暢快淋漓:“相傳學(xué)士此優(yōu)游,今日猶留綠樓幽。蘊藉高明看雅度,輕裘緩帶比風(fēng)流。”好一個童岳川版的“學(xué)士橋柳”,在習(xí)習(xí)風(fēng)柳吹拂下,猶經(jīng)典之翻唱,極盡才子真性情。
《斐溪秋月》則又是一首有特色的詠景小詩。詩云:“氣爽天高水淺清,靜觀明月感人生。澄潭現(xiàn)魄初無相,冷火忘情自在明。”由景入情,情景交融,感悟人生,分外明徹,不失為詩中小品之佳作。
他在《孝女湖蓮》中寫道:偶現(xiàn)塵寰為孝女,髟然妙法了金剛;碜酝赋螠Y水,放出彌天八寶光——將傳說中的孝女以禪意詮釋。
九頃塘蓮素有盛名,自成一景。而在詩人眼中的《九頃塘蓮》又該是一幅怎樣的圖景呢?他寫道:“九頃塘蓮舊善名,無人耕種自然生。淵深盈丈莖偏動,苞茁需時運處清。比德未教輸玉潔,現(xiàn)禾何必襯春明。昆池太液知多少,誰似溝溪最有情。”
其他諸如《鶴頂宿霧》寫出了“晚晴金色似籠紗,鶴頂崔巍霧作家”名句。他還留下了《望海歸云》、《仙巖古洞》、《坐坪樵唱》、《洞口漁燈》、《冷潭秋月》、《角山夕照》、《錦屏山》、《杏園春色》、《樓巷秋聲》等10余首組詩。這組詠景詩用典準(zhǔn)確,文筆清新,具有很強(qiáng)的藝術(shù)感染力。組詩似一幅水墨長卷,更是一組抒情小曲,點染出前童周邊地區(qū)的景致。這,無疑平添了前童瑰麗的人文意蘊,不失為古鎮(zhèn)的一張靚麗名片。
斯人已逝,詩篇永存。童岳川,以他那灑脫而高雅的詩文,稱譽一時。他創(chuàng)作的一首首雋永而飄逸的詩章,隨著前童的旅游開發(fā),將恒久不息地流傳下去。